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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三章 冰霜之下,蓝色忧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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克蕾·利维特。
  
  帝国老牌乐器制造商利维特商社的利维特。
  
  老家在旧都圣特亚克,至今在音乐界都有着不小的名声,黎恩的老同学艾略特家有不少该社制作的乐器,属于不是规模不大,但在特定领域深耕的企业。
  
  克蕾正是该社的大小姐,原社长的掌上明珠。
  
  正常来说,从小便天资聪颖的克蕾应该跟随父亲学习商业和音乐,等到年龄差不多便接手家族企业——如果没有生那件事情的话。
  
  十年前,导力车才刚刚进入民用的领域,克蕾的父亲因为家里不缺钱,成了第一批尝鲜的人,然后好巧不巧地与一辆运输车生碰撞。
  
  结果,克蕾的父亲、母亲、弟弟全部丧命,只留下奇迹般幸存的克蕾一人。
  
  更巧的是,运输车居然是偷来的,肇事司机生事故后直接逃逸,事件因此成了一桩悬案。
  
  事后,克蕾时任副社长,后接任社长的亲叔叔所收养。
  
  这个叔叔有两个孩子,其中长子的名字是米海尔,现托尔兹第二分校教导主任,与克蕾是堂兄妹的关系。
  
  被收养的时候,克蕾年纪还小,没有多想。
  
  叔叔一家与自己家关系极好,没有贵族阶层的龌龊和内斗,被收养后,叔叔、叔母、堂兄妹们也都对自己非常好,克蕾一直都对他们心怀感激。
  
 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事件中的疑点越困扰着克蕾。
  
  真的有这么巧吗?
  
  没有明确立法的导力交通领域。
  
  线索全断的悬案。
  
  以及,为什么只有她自己幸存下来。
  
  奇迹?人为?
  
  两种猜测如同天平的两端在她心中左右摇摆。
  
  一直到某个契机的出现。
  
  被收养后没多久,克蕾渐渐从失去家人的阴霾中走出,前往整理父亲的遗物。
  
  在整理的过程中,他现了近几年的账簿。
  
  奇怪的事生了。
  
  明明没有专门学过财会方面的知识,克蕾仍是一眼就看出了账册中的问题。
  
  利维特会社属于那种没有大野心,同时保有商人罕见良心的企业,走的是物美价廉路线,除非是高端材质或者大师设计,否则绝对不卖高价。
  
  但在账册里却出现了不少营收远超成本的记录,而且都在最近的时间点。
  
  起了疑心的克蕾,一边分析其中意义,一边把所有的账本都翻了一遍。
  
  最终得出结论,有人一边在走量的市场以次充好,一边在高端市场用赝品冒充大师珍品,牟取暴利。
  
  根据父亲留下的记录,这个人,就是前副社长,现社长的叔叔。
  
  父亲本想规劝叔叔,但就在这个时候,事故生了。
  
  心中的天平落定了,克蕾怒气冲冲地找上叔叔。
  
  在克蕾的质问下,叔叔虽然惊讶,却很干脆地承认了。
  
  因为克蕾缺乏直接证据,更没有靠山,而叔叔早就凭着冲击高端市场的利益链与大贵族搭上了线。
  
  “你就算吵也没用,反而会被人起疑,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幸存?”
  
  还是个孩子的克蕾差点崩溃,不甘心,非常难过。
  
  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,这还是那个记忆中和蔼可亲,兄友弟恭的叔叔吗?
  
  我们一家从来都是把你们当成最亲近的人,可你——
  
  以前度过的那些欢乐时光,难道都是假的吗?
  
  就在克蕾束手无策的时候,那位大人出现了。
  
  “我和你的父亲是军官学校时期的朋友。虽然在意,但公务繁忙,这么晚才来,我深感遗憾……”
  
  这个人,就是黎恩的生父,后来的“铁血宰相”吉利亚斯·奥斯本。
  
  不知道为何,他已经看穿了所有的真相。(其实也不是多么难猜的事,不用看账本随便调查下以宰相的智力也能把握个八九不离十)
  
  反倒是对于克蕾居然能找出真相而感到诧异,并察觉到了克蕾身上的天赋。
  
  “你的那种,该说是‘整体性联觉’吗……能瞬间掌握整体与部分的能力,这种原本就有的先天资质因意外而显现,这么想会比较合理——”
  
  “我本想亲自裁决这件事,但我改主意了。想活用你的那个能力为双亲和弟弟报仇吗?”
  
  克蕾畏惧了,犹豫了。
  
  才十岁出头的年纪,这也是理所当然的。
  
  将事情交给那位大人明显会更加轻松吧,但父亲与母亲的,还有如同宝物般重要的弟弟的笑容,却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  
  最后她下定了决心,遵照奥斯本的建议,收集足以确立叔叔罪状的证据。
  
  背景、动机、伪装作业、执行者……这些早已被埋在水面下的东西居然真的被她一样样地找了出来,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。
  
  最终形成司法当局都无法抹杀的决定性证据,最后甚至惊动了海恩斯侯爵,与叔叔有利益牵扯的贵族也因此收手。
  
  结果,在公正与严格的审判后,叔叔被处以极刑,公司也被判给了克蕾。
  
  成功为全家复仇,说得上是大获全胜。
  
  但在克蕾眼中,这其实是一场双输,她失去了“家人”与“故乡”。
  
  自觉无颜面对失去叔父的一家人,尤其是知道堂兄还改了母姓,厄文。
  
  于是,她将取回的公司“经营权”交给资深员工(注意是经营权,也就是所有者还是克蕾,不差钱反而富婆有木有),自己则为了报恩进入奥斯本推荐的,位于帝都近郊的托尔兹学院。
  
  毕业后进入刚成立的铁路宪兵队,并成了“铁血之子”之一的“冰之少女”,这才有了如今的克蕾·利维特的少校。
  
  “这就是我的过往。”
  
  不算长的叙述之间,一瓶葡萄酒已然见底,克蕾的脸上也因为酒精的积累渐渐染红,她将就被放在地上,用手抱着膝盖,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
  
  “原本我是不打算告诉你的,这段不堪的往事……但是可能是今夜的月色和你带来的酒,让我变得不再像自己……抱歉,让你看到一个奇怪的我。”
  
  “没有,相反,见到了少校的另一面,最真实的克蕾·利维特。”黎恩晃了晃手中的红色液体,笑意温醇,“也知道了少校会跟随他的原因,以及为什么‘冰之少女’的冰霜之下,总带着蓝色的忧郁。”
  
  “……唔……”
  
  触电般的,克蕾身躯微颤。
  
  黎恩再接再厉,趁热打铁:“米海尔少校也是……很担心克蕾小姐的吧,虽然他总是用严厉的态度说话,但毋庸置疑是在顾虑你的。”
  
  “是的。”克蕾当然清楚,她本就是个十分敏感的人,“虽然彼此进入铁路宪兵队只是偶然,但是作为前辈、同事,他帮了我不少忙……可我并不认为自己有那样的价值,任由憎恶摆布,毫不留情地让叔叔遭受极刑……”
  
  “不是哦。”黎恩打断道,“对不起,打断你的说话,但我实在是忍不住了。克蕾·利维特,你是铁路宪兵队少校,在帝国拥有极高度执法权的军人,我说错了吗?”
  
  “没错,但是为什么现在说这个。”
  
  “少校,执法者最重要的是什么?”
  
  “严格遵守法律,公平公正……啊……”克蕾有点明白黎恩的意思了。
  
  “你和你的叔叔,到底谁在违法?是你吗?”
  
  “不是。”
  
  “如果事情不是生在利维特家,生在其他不相干的人家里,你会怎么做?”
  
  “我会将犯罪者绳之以法。”
  
  实诚还是克蕾实诚。
  
  “可是,这不仅是法律的问题,就算叔叔是犯罪者,对于哥哥、叔母、堂妹来说都是无可取代的亲人,因为我,他们永远地失去了他。十年前,他们都在责怪我,毕竟我做了那样的事,现在也应该很恨我才对。”
  
  “不是哦。”黎恩摇头,“少校,我现了你的一个弱点,越是在意的人,你的‘整体性联觉’就越不起效。如果真的恨你,为什么米海尔少校要帮你,要担心你,要你不要困在十年前的过往之中。真的恨你,不该是你越自责,他越开心吗?”
  
  “啊……这……”
  
  “人和魔物最大的区别是人类有感情,也容易被感情左右。十年前,骤然失去家人,会说出那样的话很正常,我也有过类似的时期,但是人类同样有着理性,等到情感的爆过去,开始慢慢思考,就会明白到底谁是正确,谁是错误的。
  
  说到底,事情的起因就是你叔叔的私欲,不是他的贪婪,你不会失去亲人,走到最后全是他咎由自取。站在亲人的立场,怨你、怪你不奇怪,但只要他们还懂点道理,就不会真的记恨你,因为是他们的至亲之人让你遭受到这么大的痛苦,是你的叔叔亏欠你们在前。”
  
  毕竟克蕾失去了三个亲人,你们才一个,虽然人命不该用数量来衡量,但到底谁收到的伤害更大,一目了然。
  
  “如果你还不信,可以直接去找米海尔少校,找叔母和堂妹求证……等等,说起来,我以前在各地执行任务的时候偶然遇见过一位女性,名字好像是叫伊莎拉·厄文,之前没往这方面想,她是——”
  
  “——是,她是米海尔哥哥的妹妹,我的堂妹。”
  
  PS:想不到吧,黎恩的操作骚着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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